LV246 病房裡的故事1

緣起

這幾集開始，就先不聊書或教養了，想要聊聊病房裡的一些故事。原因是，最近一位大學同學因病過世，前幾年很好的親戚過世，加上太太目前在醫院工作，會聊一些醫院的故事。我發現，現在的年紀來看這些事，似乎和我過去年輕的時候，感覺已經遠遠不同。過去我在醫院的時間蠻久的，照顧過急診、一般病房、安寧病房、加護病房、甚至精神科病房的病人，不過那時候忙醫院的事，年紀又比較輕，幾乎沒心思去同理病人或家屬，即使是有一絲悸動也一閃而過。直到最近，忽然覺得應該開始整理一些病房的故事，給自己、也給有類似經歷的病人及家屬一個療癒的機會。故事來源包括其他作家的書，我或太太在醫院遇到過的，所有故事都會提供原始來源及精簡，人物必要時也會改寫，除了尊重原著也保護當事人。

10幾年不回家的浪子，再見面已癱瘓

第一個故事是從太太工作的醫院聽來的，太太是出院準備個管師，職務內容是提供病人從住院到出院後，需要的輔具、居家長照或是養護中心。尤其是需要人照顧、包括行動不便、長期臥床的病人。而阿哲，就是她在工作時遇到的一個病人，男性，40幾歲，被朋友送來急診時，已經胸部以下都癱瘓，不能動了。結果急診聯絡家人時，才發現爸爸媽媽已經10幾年沒看過他了，意思就是，他已離家10幾年，連一次都沒回過家。多年不見，再見面已是下半身不能動。這10幾年間，他和朋友到處鬼混，靠打零工度日，也吸過毒，甚至結過兩次婚，生了小孩。爸爸見到這個逆子，氣到說不出話，也不想理他。只有媽媽在他昏睡時，細細的摸著他的臉，緊握他的手，靜靜的留著眼淚。最後診斷為嚴重的脊髓炎，幾乎終身癱瘓，即使如此，病人仍舊一副桀驁不馴的樣子，平常也沈默不語。當要出院時，我太太拿機構資料給媽媽，兩老已經退休，又沒什麼錢，只好幫他安排了一個不是頂好的養護中心。

回家

當我太太再見到他，是他又入院的時候，問他在養護中心過的怎麼樣。他搖搖頭，表示不好，而且被外籍看護甩巴掌，原因只是看護幫他抹口內膏時，他覺得嘴巴有東西去舔就被打了，偏偏又下半身癱瘓，被打巴掌也無能為力。這次出院，他表達出想回家的意願。當我太太在病房遇到他媽媽時，他媽媽說他就是對爸爸開不了口，如果他對爸爸開口，應該上次就可以回家，也許是自知理虧吧。而他爸爸嘴巴很硬，也不講什麼話，但是默默的把電動床借好放在家裡了，準備迎接這10年未曾回到家的孩子。不知道大家聽到這個故事有什麼感想呢？是病人自作自受？還是這對父母幹嘛心軟呢？

終究是父母

我在年輕時，可能會覺得這個小孩是自作孽。印象很深的是，當初在安寧病房，有個末期病人快要過世，護理師打電話給小孩，小孩正在逛夜市，只回了一句：「他死了再叫我。」因為，這個病人年輕時嚴重家暴，而且拋妻棄子，當時只覺得這病人自作自受。可是到了現在這個年紀，又身為爸爸，聽了這個故事，第一個想法就是，果然媽媽還是媽媽啊。即使小孩再怎麼樣壞，10幾年不見，看到他在醫院和養護中心受苦，天天以淚洗面。而爸爸，其實是可以把這個病人就留在外面，但是看到自己太太這樣，為了不讓她傷心，還是願意讓這個逆子回家，可見他很愛他的太太。對於大部分的父母來說，小孩畢竟是小孩，不管他的年紀多大，還是做了什麼，最後負起責任的，還是父母。所以，是否我們在小孩小的時候，就盡力去陪伴及教養，免得小孩落入如此境地。不然到最後，也是我們做父母的，需要去面對這種情況，不是嗎？